人間虛妄

7

寒流來襲的冬日，晴朗陽光顯得格外珍貴。

少年屈著一邊膝蓋，另一腳則伸直了避免觸動舊傷，姿態隨性地擺弄電子儀器：「……嗯，所以呢？」

「所以不會再發生任何危險事件，你大可放心。」雅典娜的聲音透過耳機簡單明瞭地傳來，向少年做出保證。

袋狼坐在原北堂公園的廣場邊，從工作室裡牽了一條長長電源線出來，這裡的每項物品都和現實世界如出一轍，廣場、他們的房間和廚房，物品擺放的位置無比熟悉。

6

通往網路室的那條路明顯有人經過的痕跡，雖然並未刻意打掃，但人走多了的道路自成蹊徑，原北堂院顯然還有人固定活動，不是過去的同學們，那肯定就是政府軍的勢力了。

灰塵漫舞的通道裡兩人還有心情一來一往地交談，袋狼心裡想盡快解決任務，只要消滅橫亙眼前的危機，他就能和雲豹回到原北堂公園，看看他們的家是否和現實世界一樣存在著。

廢墟之中，唯有網路室的電子門仍然運作，門邊的電子鎖和他們記憶中的完全不同，肯定是政府勢力重新安裝的。

「怎麼進去？」

5

太陽西沉，窗外的天色完全轉暗之後，袋狼總算確定這個世界的渡渡鳥不會出現了，因為Noah的老闆員工依舊沒有人來準備營業，整間酒館彷彿成為他與雲豹的家。

這個世界的設定因為雲豹的入侵而改變了部分，紅磚道街景是雅典娜配合Noah的裝潢而刻意設計的復古街道，充滿科技感的白色建築則是雲豹真實記憶中的原北堂。

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膩在雲豹身上，把同人篇章裡的告白台詞講了一遍又一遍，再逼雲豹說很多次喜歡他，抱著不肯鬆手。

雲豹由他抱著，比起過去還要放任，袋狼彷彿突然懂了過去雲豹對他的諸多忍讓，原來都是出於秘密的喜歡。

04

高潮過後袋狼猶攤在雲豹的身上不願移動，不同於練功的疲累感，原來做愛就是這樣……他臉一紅，卻更用力摟緊了雲豹。

「袋狼，去洗澡。」雲豹低聲附在耳邊，手摟著袋狼的腰，溫度緊密相貼，袋狼慢了半拍回應，半掛在對方身上進了浴室。

浴室裡瀰漫的白色蒸氣並不妨礙袋狼注視雲豹，隱在霧氣之後的身體線條和臉部輪廓明朗，他幾乎捨不得眨眼，洗髮精的泡泡差點入了眼睛，雲豹幼稚地拿蓮蓬頭水柱直往他頭上澆，而袋狼被挑起了好勝心，往他身上猛砸泡沫。

從浴室裡隨著熱氣出來，袋狼忍不住逐漸堆加的睏倦感，他頻頻回頭確認雲豹就在身後套上衣服，這一切都不是他的想像。

「袋狼，你能不能別盯著我穿衣服。」

03

雲豹消失在玻璃門後，袋狼在原地愣愣站了幾分鐘，忍不住一陣暈眩，扶著吧檯大口呼吸空氣。

躲在櫃台後的小貓又再度探出頭，親暱地跑到他腳邊攀住鞋子，袋狼才一伸出手，幼貓就迫不急待地跳上前，讓袋狼摟在懷裡。

袋狼對Noah十分陌生，夜總會的主要空間並不大，舞台幾乎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間，下面的座位也安排得稍嫌擁擠，只有吧檯前方這裡還算寬敞，他趴在桌面上，臉頰貼著木頭桌面發呆，不在乎木紋會印在他臉頰上。

「啊啊啊啊啊──」

袋狼忍不住心中焦躁，和雲豹的再會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戰爭前奏啊？雅典娜到底寫了什麼給他？

02

穿過心之結界進入記憶核心的感覺是種奇異的經歷，身體和意識剝離的瞬間能清楚感覺到自己逐漸失去了身體的自主能力，輕飄飄地無著力點，但是不過幾秒鐘之後，眼前的一切就變得清晰起來，眼角的淚痕還是燙的。

這裡是雅典娜用文字建構出來的記憶，五感完全複製現實世界，適應時間過去，袋狼抹去眼角的殘淚，鼻尖竄入厚重的灰塵氣味。這裡是原北堂院，訓練場以往總是有人在練習對打，兵器交接的聲音擦出火花震動耳膜，提醒著所有人逐日倒數的最終測驗。

但現在一片寂靜，袋狼踩過積滿粉塵的訓練場，他記得他在這裡和雲豹、渡渡鳥練過對打，渡渡鳥的軟鞭十分難纏，刁鑽的角度常常打得他措手不及，若是當初他沒有去了鎮上而參加最終測驗，應該也能順利成為戰士吧。

袋狼的語言常常如一柄刀，他說快滾其實是想留他，卻往往話說一半先哽咽，只好匆匆轉開紅了的眼。

他遲疑了一下，穿過寂靜的訓練場，他不曉得雅典娜會輸入什麼樣的情節，彷彿他現在是一個玩家，面對荒廢的原北堂，他嘴裡湧出微微苦味。雲豹會在哪裡？他的身體好了嗎？

你留下各種紀錄和記憶的碎片，

即使鮮血淋漓、疼痛不已，

我依然伸手向你、向你、向你。

1

廢棄公園裡宛如時間停止流動，袋狼坐在廣場一角，極緩慢地擦拭起雲豹的打刀，他總會坐在這裡，用手帕輕柔仔細地擦亮每一寸刀鋒。藍色的手帕稍嫌破舊，卻有著對方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