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虛妄

十七、陽光男孩愛心便當

大學生的期末考已然結束，城市裡瀰漫著緊繃後解放的狂熱，在大學宿舍裡這種氣氛更加強烈。

身在不同地點的兩位青年同時接起了電話，傍晚的陽光依然熱烈，間接昭示了現在的季節，盛夏時光連人都會變得輕快。

高挑青年隨意坐在桌邊，漾起溫暖的笑容，帥氣的外表走在路上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百，微黑的膚色也顯示他有在運動的事實，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陽光般的魅力。

「嗯，我會回家啊！」青年笑的時候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令人感覺到一陣暖意：「妳要早點休息，我後天下午就搬回去了……嗯，好我會的，妳也是，晚安。」

輕輕掛斷電話，青年隨手將手機放進口袋，關掉了電燈，離開已然收拾大半的宿舍。

哼著輕快曲調，他俐落地鎖上了房門。

當高挑青年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不遠處的房間裡，另一名青年的聲音卻顯得相當緊繃。

明明是即將展開的愉快季節，這通電話卻讓人絲毫開心不起來。

話筒另一端的聲音充滿雜訊，彷彿位於收訊極差的地方。他皺了皺眉，正想發問，對方吐出來的話語讓青年的臉色順時煞白了。

「唷，Kevin學長。」

「……妳怎麼找到這個號碼的？」

對面的少女發出悅耳的輕笑聲，此刻聽起來卻異常刺耳：「你還是一樣沒變呢，學長。」

「……我不會回去的。」青年的聲音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平時總是溫和的他態度冷漠，就如同正和一個陌生人交談。

對面又傳來幾句話，青年的表情依舊僵硬，而後他緊抿著唇，過了良久才緩緩地道出：「妳死心吧，再見。」

喀，連接海洋兩端的電話就此斷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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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豔陽，多數的人都躲在房間裡面吹冷氣納涼，當然，事務所也不例外。

既然是以出租男友為賣點及工作，暑假這個大好時節怎能放過呢？想想看暑假會有多少學生閒著沒事幹想找人一起玩？這可是事務所海撈一票——不是，是好好替女孩幸福努力的時候啊！

大小姐水雲在電子白板上投射出一個專題，調整了一下光線讓大家都能看清楚，上面斗大且聳動的標題就被攤在眾人眼前。

夏日限定！比武招親！

贏了就可以得到和男友約會一星期的權利。這是專屬妳的「一週男友」，保證每天都有不同的驚喜喔！

「如何？這廣告語很吸引人吧！」萃伊握緊拳頭露出猙獰的笑意，眼底的精光暴漲，秀氣的臉此刻倒顯得殺氣十足。

「嗯，的確很不錯。」總是溫柔微笑的男人是Kevin，本名楚亦文，是我的青梅竹馬。要說事務所裡最溫柔隨和人最沒脾氣的就是他了，棕色頭髮有點微捲，又蓬鬆柔軟，看了就想摸一把。

「一週啊？這樣不就一整個禮拜都要隨傳隨到？」旁邊的美少年嘟起嘴，不馴地撇開頭，倒也不是在反對，比較像是慣性地挑出缺點：「這樣我們會很累欸。」

雪齊講話還是這樣毫不留情……看看他的秀麗五官和柔順長髮，墨藍的髮絲在房間裡隱隱透出種美麗的色澤。

「學姊，所謂比武招親要怎麼實行啊？沒有會幾樣技能的話三兩下就被撂倒了耶。」水嵐愉悅地掀開桌上的茶壺，聲音婉轉得讓人不禁想回頭看他，在頰邊抓成辮子的髮型也很引人注目，更別提那張玉樹臨風的臉了，真是罪孽。

「女生有練武術或空手道的也沒那麼多吧？」在望提出了比較中肯的建議，總是笑得開朗的他搔了搔臉頰：「這樣可行嗎？」

在望摘下自己的棒球帽，動作無一絲缺陷，簡直媲美偶像明星的架式，爽朗度直逼頂點。

把視線放遠一點，天宮系美男藍天白雲正撐著臉頰，身周充滿了飄飄然的仙氣，他抬起琥珀色的瞳孔，靜靜地看我。

這就是我的事務所，專門經營男友出租事業，如果各位有啥不懂的的地方，歡迎詢問對外發言人萃伊，保證會得到滿意的答覆。

「杉杉，妳來講吧。」萃伊朝我丟來個「交給妳了」的眼神。

我不慌不忙地吞下嘴裡的茶才開口：「這很簡單啊，在劈天裡面實行就可以了。大家都有玩吧？」我環視了會議室裡一圈，見大家都點了點頭。

劈天是一款最近紅到外太空的線上遊戲，是實境網遊，擁有超級多的任務、各種組隊系統、隱藏副本巴拉巴拉，裡面的場景刻得極度真實，最重要的是，你可以真的走進遊戲裡面殺怪交朋友，堪稱紓壓的不二選擇。

我和水雲、藍天就不用說啦，緣分就是因為劈天結下的，雪齊的話我後來才知道他本來就有玩，而且選的職業也很有他的風格……

「我的角色是劍客，四十二級。」雪齊一邊這麼說的時候，我彷彿能看見他穿著古典裝束，腰配一把長劍的名門正派弟子模樣。

其他人的話，水嵐為了追嚕嚕咪，後來就追到遊戲裡去了，他練的是輔助型角，擅長分析、追蹤、鑑定，讓我有點意外，我還以為他會練個攻擊型法師呢。

Kevin和在望都是水雲聽到他們沒在玩遊戲，大驚小怪之餘各塞了一個頭盔給他們，一個練軍師，一個練戰士用巨劍，等級都還不高。

順帶一提，萃伊後來也被迫推銷，被水雲推進劈天這個坑裡了，她選了盜賊當職業，據她的說法是，速度快看帥哥比較方便，至於方便在哪我想應該不用多交代了，大家心知肚明，放在心裡就好。

「那就杉學姐負責辦吧，到時候我們就把參加的人打爆就好了。」雪齊一臉理所當然地說，不過旁邊的Kevin和水嵐臉色就有點為難了。

「我手無縛雞之力欸～這樣不就很容易被打死。」水嵐輕輕嘆了口氣。

Kevin不發一言，不過由他臉上的苦笑也看得出非武鬥派的困擾。

「唉呀，反正本來就是特別計畫，打贏幾場就好，最後都要輸嘛。」我呵呵笑了幾聲，咬了一口薰衣草餅乾：「晚上來詳細計畫一下，十點上線可以嗎？」

原本預期都沒有異議的，不料在望有些尷尬地舉起手：「抱歉杉杉，我今天可能要晚一點。」

「咦？」水雲有些訝異地瞪大眼：「學長你不是已經畢業了？」

「啊，因為……」在望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嘴邊有幾分羞澀的微笑簡直殺死人：「我要回家幫忙工作，再陪一下我媽看電視，還要讀書，所以……對不起，十點半我一定會上線。」

啊，我懂了，原來是要好好花時間陪媽媽啊，我記得蠍子也曾經跟我說她都要陪她爸看電視，從古老片風水世家看到射鵰英雄傳，無所不看。

「沒關係，那我們就約十點半好了，我再從密語頻道發詳細資訊給你們。」我點點頭，將時間延後：「場地水雲也借好了，晚點一起傳過去，時間是一個星期後，我晚上會發資訊。」

「謝謝妳，杉杉。」在望對我露出高興的笑容，我差點因光芒蒸發，直接消失在世界上。

「沒什麼，我、我和藍天也可以先打怪啊哈哈哈……」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心虛，可能是因為在望的光輝太強大了。

藍天嘴角掛著笑意，瞥了我一眼：「蠍子說今天要去打幽靈。」

「最好，她比我還怕鬼！」

下意識反駁藍天的話，回過神來才聽見水雲在問在望問題。

「學長，你不是畢業了嗎？這樣這裡的工作……」水雲的聲音顯得憂心忡忡，的確我完全忘記在望已經大四這件事情，這幾天他也應該早早收好宿舍了吧？怎麼還在學校四處打轉？

話說在望的人緣真的不是普通好，他大概走兩步就會有人跟他打招呼，走過一條走道要停下來三次，也有教授會拍他肩膀，談笑風生。

太強了……所以他會以為我認識他，也不是不可能的……想起仙草冰攤位前的誤會，好像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啊，沒關係，因為我家就在這附近，我打算之後一邊準備考試，一邊幫忙家裡的工作。」在望講得輕鬆，旁邊大家的眼睛卻瞪得老大：「我家就是那間四海餐館……怎麼了？」

「那間店是在望學長家？！」水嵐倒抽了口氣，脫口而出眾人共同的疑問。

「咦？我沒說過嗎？」

「沒有！」

讓我來稍微解釋一下，四海餐館在離S大不遠的巷口，雖然有點距離，不過也算在商店街的範圍內，因為是採取精緻小店包便當模式，所以店裡座位不多，聽同學口耳相傳下來，生意一直都很好。

我和萃伊也吃過幾次，不過學期末比較忙就一直沒過去了，話雖如此，我也從來沒在那邊看到在望過啊？！

「你家在那邊嗎？」我訝異地瞪視在望，爽朗帥哥點點頭。

「因為平常要上學嘛，所以我只能幫晚上。」在望燦爛的表情好像把整個會議室的光線都吸過去了：「現在畢業可以多幫一點了，所以中午應該也能看到我吧。」

我心中立刻生出明天就要去吃四海餐館的念頭，我相信萃伊和水雲想法應該和我一樣，想想有好吃的飯配菜，老闆娘和藹可親，又有帥哥鎮壓，怎麼想都是美好的午餐啊！

「大家可以來啊！我媽會很開心的。」在望的表情也很興奮，充滿了好客的熱情：「我可以裝特製菜色給你們，隱藏版喔！」

在望帥哥做的隱藏版愛心便當！我雖然嘴巴裡沒喊出來，但是心中已經充滿了各種閃亮的星星。在望做的菜不知道是怎樣？想必也是家常菜色吧？我記得四海餐館的飯菜口味偏甜，比較接近我熟悉的南部口味。

在心裡偷偷想像了一下在望炒菜的樣子，有這麼完美的兒子，老闆娘應該很滿意吧？

「好啊！明天大家一起去吧！」水雲的行動力有時高得不可思議，她甜笑著敲定大家明天的行程，轉過來徵求在望的意見：「可以嗎？學長。」

「當然，」在望笑的時候露出了整齊潔白的牙齒，我懷疑他們都會反光：「我會幫你們留位子的！」

衝著在望這句話，我們就立刻決定明天中午要殺到四海餐館去，想到上次吃的皮薄肉嫩雞腿，就算才剛吃過點心，我還是覺得餓到不行。

隔日眾人在S大側門集合，刻意挑了早一點的時間。走到四海餐館的路途並不遠，大概只要十分鐘左右，不過在望卻帶著我們拐進一條毫不起眼的小巷子裡，九拐十八彎地繞了約莫三分鐘之後，四海餐館赫然佇立眼前。

「什麼？原來這麼近嗎？」雪齊臉上閃過驚異的神色，回過頭去看剛剛穿出來的小巷道。

「哈哈，這是捷徑啦，我上學都走這裡，不然容易遲到。」在望燦笑著回答，笑容依舊閃耀到不行。

就算繞大馬路你走過去也只要十分鐘啊？我記得在望不是會賴床的人，而且還有晨跑的好習慣呢。他不會都是在路上一邊跟人打招呼聊天，所以容易遲到吧？

「開始營業了嗎？」看門口沒什麼人，我有點納悶。

「因為我跟我媽說你們要來，所以就把位子保留了……暑假人潮會比較晚一點，大概十二點半人最多。」在望一邊嫻熟解釋一邊推開玻璃門，裡面冷氣並不涼，不過加上電風扇也挺舒服的。

我好像已經有好一陣子沒來這裡了，況且也很少坐在餐館裡吃，都是外帶比較多。餐廳裡是鵝黃色調，溫暖顏色的壁紙上有幾塊告示板，用樸實的字體標示著菜單和價目。

家具充滿了懷舊風情，和我外婆家的家具有點像。

「啊啊，豬腳麵超好吃的說！」大少爺水嵐看到菜單就開始散發陶醉的夢幻氣息，我又因為他的聲音而起了一身疙瘩。

「蝦仁炒飯也很好吃。」

「我喜歡肉羹麵欸。」

吃貨事務所的眾人又開始嘰嘰喳喳了，我轉頭和在望搭話：「那個，我們真的可以……」

「在望，你的朋友來了嗎？」

我還來不及把我的話全部說完，從廚房裡面就轉出一個中年婦女，雖然臉上有些風霜的痕跡，不過看得出以前也是個清秀佳人，她一邊在圍裙上擦手，一邊露出了親切的微笑。

我認得她，她就是四海餐館的老闆娘……所以她就是在望的媽媽！？

「啊，伯、伯母好。」我連忙打招呼，深怕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午餐會從眼前生生飛走。

聽我這麼一喊，四周的人們也停止討論，乖乖地打招呼，一時之間「伯母好」、「伯母午安」等招呼此起彼落，大概是看到一屋子帥哥……所以伯母笑得超開心，然後過來握住我的手。

「欸？」我錯愕地發出疑問。

「唉呀，歡迎你們來，你們都是在望的朋友嗎？」在望媽媽笑得好溫和，反而害我有點莫名緊張……又不是見婆婆我緊張個啥啊！

「呃，我們是……」

「伯母，我們在同一個地方打工啦。」水雲溫順地代替我回答，太好了感謝大小姐，我鬆了口氣。

「喔對，在望跟我提過，麻煩你們照顧了。」符媽媽一臉慈愛，卻聽得經理三人組膽戰心驚，不曉得在望是怎麼跟家裡說事務所的？我好像從來都沒問過他！

「啊，不會不會啦。」這次是萃伊把話接過去，她端出好女孩微笑：「在望學長人很好，是我們謝謝他幫忙。」

然後旁邊就發出了非常融洽的笑聲，好像過年家族圍爐時會出現的噓寒問暖情景，符家老媽的燦爛笑跟在望有幾分相像，應該是樂觀的態度影響了小孩吧。

「那我去廚房煮飯了，大家要吃什麼？」在望不知何時已經繫上圍裙，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雖然有點怪怪的，卻充滿了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

「在望學長弄的都好啦。」水嵐眨著眼睛，語氣尾不知道為什麼還附帶愛心：「學長有拿手菜嗎？」

「拿手菜啊……」在望偏頭思考了一下子，然後突然說出了一串我很熟悉的台詞：「麻辣色香燙，是麻婆豆腐最講究的五味，豆瓣醬是最重要的，因為他就是這道菜的靈魂……」

好熟又好懷舊的橋段啊……

「是中華一番嗎？」居然有人比我還早說出答案！我回過頭，看見說出解答的Kevin也很期待的樣子：「我最喜歡的就是那道了，原來學長擅長這道？」

事實證明人帥又會煮飯的男生簡直是滿分啊……我瞪大眼睛看在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整個像電視廣告裡的模特兒。

「因為我蠻喜歡吃辣的，我媽以前做過這道，後來就自己學了。」就算成為眾人目光焦點，在望還是笑得一如既往地輕鬆，果然是明星架式：「那我就做麻婆豆腐……媽，等等中午的客人就麻煩妳了。」

「沒問題，我都準備好啦。」符媽媽向兒子比了個大姆指，然後就慈愛的目送在望走進廚房。

在望一邊跟我們保證他會做很快，然後消失在廚房門口後，我才反應過來接下來就換我們要面對符媽媽了，雖然說對方很親切，但是和長輩聊天什麼的我一點也不在行啊～

戰戰兢兢地望向符媽媽之後，大家意外地發現中年女子捧著臉頰，視線在我、萃伊、水雲三個女孩中間來回逡巡，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什麼？我心裡警戒音響起，難道我們剛剛無意間得罪了媽媽嗎——不料伯母卻突然語出驚人。

「唉～我原本很希望在望可以帶女朋友回家的。」符媽媽好像很尬藝水雲的樣子，她牽著大小姐的手，一邊感嘆：「大學都不見她帶個女友回家，我好難過啊。」

「咦！」水嵐吃驚地瞪大眼睛：「在望學長沒有女朋友嗎？」

順帶一提今天他的打扮算是挺低調的，除了囂張髮型之外，就只套了戒指、耳環跟顏色印象強烈的上衣而已……你真的有心要低調嗎！

「就是說啊，」符媽媽一臉的擔憂，還是抓著水雲的手不放：「明明看他常跟朋友出去，怎麼都……」話還沒說完又仔細打量起水雲的臉蛋：「妹妹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水雲……」水雲沒有顯露一絲不快，只是婉約地回答。

「妳覺得我們家在望怎麼樣？」符媽媽一臉關切地問，害我在旁邊覺得芒刺在背。

原來符家老媽一直都想要個媳婦嗎……在望也不過剛畢業，要說結婚什麼的還太早了吧？不過我也只是想想，不敢把話說出口。第一次見面不要給長輩不好的印象……

話雖如此，我也從來沒看過在望提過這方面的事，頂多是前幾天他突然傳訊息問我林黛玉跟薛寶釵我比較喜歡哪一個而已，他最後也沒說他欣賞哪一方，說不定出乎意料他喜歡的是鳳姐那種潑辣美女。

「在望學長……很能幹。」水雲遲疑了一下，然後給了個非常公式化的評語。

「唉……」符媽媽捧著臉頰：「連這樣的漂亮女孩都不是他的心上人，在望他到底怎麼了嘛……」

「在望哥好像很呆欸。」雪齊冷不防冒出這麼一句話，旁邊藍天別過頭去，不著痕跡地喝了口茶……你一定在偷笑對吧！

雪齊講話一如往常的利，我原本以為符媽媽可能會生氣，然後把我們全部用掃把趕出門外，沒想到她卻附和了雪齊的話。

「就是啊！怎麼不會自己去追女孩子呢，難道都看不上眼？我可沒有這麼教他啊……」

「……」看來在望的天然呆連媽媽都很了解啊，我無言地在一邊陪笑。

廚房裡傳來幾縷香味，想必是在望正在做菜……我發現在望的新賣點，會做飯的新好男人，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帶出去也完全不會丟臉啊！

「其實在望以前很內向的。」符媽媽突然壓低了聲音湊近幾個女生：「都只關在房間裡面玩積木啊，又沒給他上幼稚園嘛，所以沒什麼朋友……」

「真的假的？」水嵐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在望學長人緣很好啊。」

「後來我就都拉他出門和其他小孩玩，雖然工作忙，還是要顧小孩嘛。」符媽媽講起過去的事，臉上涌現了幾抹懷念：「好在在望很貼心，我就不覺得辛苦啦……」

我吞吞口水鎮定心神，從符媽媽的言談中推敲出一個可能的事實。我小心翼翼地舉手發問：「那個……伯母，妳先生……在望爸爸呢？」

「唉呀，在望才出生沒有多久，我老公就過世啦……」符媽媽的回答證實了我心裡的猜測，我慌忙想道歉，對方卻溫柔地笑著搖頭：「沒什麼啦，都已經過了很久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驚恐萬分，還是先低頭道歉再說。

沒想到推測是真的，這麼說來在望總是很急著回家，又會說要幫忙家中事務等等，就變得很合理了。因為是單親家庭，所以總是要回家幫忙，在望念S大說不定是因為離家近，而不是因為分數剛好考上這裡吧。

「沒關係沒關係，在望很貼心，我們很好啊。」符媽媽伸手過來揉我的頭，我點點頭，知道她是指生活很美滿，就理解地不再說話。

唉，果然是最近生活過得太爽，所以老是忘記「少說少錯，不說不錯」這條至理名言了，應該反省檢討一番。

接下來我們又和符媽媽天南地北地聊了許多事情，上至四海餐館招牌菜，下至在望小時候穿的尿布牌子，在客人變多了之後，伯母就離席去招呼客人了，今天裡面內用的客人好像比較少，畢竟學生都放假去了，多數來包便當的都是上班族。

眾人一邊享用符媽媽請的小菜，私房滷豆干好吃到沒話說，害我一下子就掃空了整盤，還被水嵐抗議說他都沒吃到……

過了不久在望就從廚房裡端出盤子，伴隨著濃烈的香氣，我差點被麻婆豆腐的香味給嗆到！

「煮好囉！久等了。」在望語調輕快，將盤子放到桌上，除了麻婆豆腐又端上幾道菜，都是四海餐館的招牌。

「因為材料有準備，所以就縮短了點時間……這幾樣是我媽炒的啦。」在望發出爽朗的笑聲，一邊介紹邊在我們桌邊坐下。

在望就是總是笑得如此開朗、有點天然呆，但是又對朋友很真誠的大男孩，雖然是學長，卻一點隔閡也沒有。

回想起當初我見到他的感想：他笑得雲淡風輕、既成熟又內斂的眼神……都是錯誤的第一印象啊！相處之後才發現他根本是天然呆，對其他人一點防備也沒有，反倒是完全把自己的心都攤在別人眼前了。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在望的人緣才會這麼好吧？我若有所思地將飯拌麻婆豆腐吃進嘴裡，一開始被燙了一下，然後嘴裡漫開的味道讓我差點飄出眼淚。

不是因為很辣——我也蠻愛吃辣的，只是好燙啊！在望忠實地重現了麻婆豆腐的麻辣色香燙，果然是五味合一，而且超下飯的！我看了萃伊一眼，果然她眼睛裡迸出狩獵的精光，開始大肆掠奪豆腐。

「在望學長好厲害唷。」水嵐講話怎麼越來越嗲啊……

「沒有啦，興趣而已。」在望不好意思地笑開來，頓時滿室光華閃耀，害我差點因為在望的爽朗氣而哽到。

一邊吃吃喝喝，時間倒也過得很快，吃飽喝足之後我們又坐在餐館裡聊天，完全把這當自家客廳。

大家倒是很有默契地一個字也沒提剛剛和符媽媽的對話，只是東南西北地閒扯，話題總是圍繞著在望，學長果然有讓人自動眾星拱月的潛質。

「學長接下來打算要考研究所嗎？」

「嗯，想繼續進修，繼續讀S大的話，離家近也比較方便。」

「在望哥真顧家。」

七嘴八舌吵雜的情況之中，我眼角餘光卻瞥見Kevin拿著震動的手機，悄悄離開桌邊走到餐廳外講電話，我有點納悶。雖然說這裡是吵了點，不過有必要走那麼遠去接電話嗎？

而且Kevin一向溫和，說是弱氣也不為過，就算是接陌生人電話也會輕聲細語地臉帶笑容……就算有點勉強。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離開座位去看看Kevin的狀況，不會是之前接過的case，委託人真的打電話來騷擾吧？要是真的這樣可不能大意，要小心解決啊！想染指帥哥的一律肅清！

我跟著Kevin的腳步，一出四海餐館門口熱氣立刻撲面而來，害我一秒又想縮回去門內。四下張望了會居然不見Kevin人影，我想了想就往旁邊的防火巷走去，果不其然遠遠地看到Kevin拿著手機，他臉上卻是我陌生的表情。

該怎麼形容好呢？我老是會把Kevin小時候的樣子和現在重疊，過去的他長得很小隻，說話聲音又小聲，老是帶著怯弱。現在的他平常幾乎看不見以前的影子了——除了和我說話的時候，可見一點退縮。

Kevin的表情很正經，我好像很少看到這樣的他，就算再怎麼難以應付的場面他都還是會掛著笑容，這是他的習慣。不過現在的Kevin卻抿著唇，語氣冰冷非常。

「不要再打來了，我不會和妳見面的。」

不自覺屏住呼吸，我腦中開始瘋狂運轉。

和Kevin講話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