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虛妄

十、觥籌交錯煞到你

 

六月翩然來到的同時，也就代表著畢業季將至，不過對其它大學生而言，這不過就是個期末考即將來臨的警報鈴罷了。

望著窗外熱烈的陽光，我覺得我的生命力也隨之蒸發殆盡了。雖然把報告趕完了，不過該死的期末考還是得熬到六月第三週才能考啊！很想去跟教授說：拜託讓我早死早超生吧……

盯著看起來扭曲變形的甲骨文和小篆，我一邊碎碎念一邊認命地寫老師要求的作業。

要知道大學生平常雖然可以說是混吃混喝，想去社團就去，想打滾就打滾……可是要是最後被當掉，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而且二修什麼的不在我的人生規畫之內，把時間花在一樣的事物上實在是太浪費生命啦！

嘆了口氣我盯著放在手邊的手機，不過就算再怎麼期待它也不會收到來自於藍天白雲的簡訊或是電話的……

「唉……」

「嘆什麼氣啊。」雖然萃伊這麼說，不過她的狀態也和我一樣宛如行屍走肉。

好不容易熬到這星期要結束了，晚上水嵐要過來，不曉得大家認識會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放心啦，水嵐是個自來熟，Kevin是個體貼男，雪齊多半也不會說什麼。」萃伊看穿了我的擔憂而發話，我只好呵呵傻笑。

我現在怎麼會有種在外拈花惹草，結果眾多男人今天要會面的心虛感啊？我又不是負心漢！

「杉學姐，今晚是約在哪裡呢？」雪齊從後面湊過來，美麗大眼睛直直盯著我。

「喔，約在女生宿舍的交誼廳先吧。」差點忘記這堂其實是哲學入門，雪齊就坐在旁邊，還好沒說什麼不能聽的話。

偷偷瞄了眼雪齊，因為天氣很熱所以他今天穿的是簡單的T恤加上五分褲，然後平常柔順的長髮在後面隨意用橡皮圈綁成馬尾，有點微亂的馬尾顯得很隨興。

好可愛啊啊啊啊！心中爆出高分貝尖叫，而雪齊只是點點頭之後悠然的坐回位子上打開他的書看起來，只是坐在那裡就讓人覺得如沐春風、沁人心脾啊……

還是乖乖做正事吧。我淚眼打開行事曆，確定明天就是Kevin那件case的舞會了，育瀅說她有幫我們拿到邀請函，所以我們也可以過去——不過要攜伴參加。

攜伴參加啊！饒了我吧我長這麼大沒跟男生去過正式場合，我一時之間要從哪裡生出舞伴來啊？

沒想到萃伊聽見我的疑問之後只是給我鄙視的眼神：「妳不會叫雪齊跟你去喔？」

好主意啊！公器私用的極致！

總而言之時間就這樣默默來到約定的夜晚七點半，我和萃伊從樓下下來的時候就看到Kevin已經坐在那裡了，還是跟以前一樣都不遲到的，害我有點不好意思。

「抱歉Kevin讓你久等啦。」

「不會我才剛到。」

看看，連對話都如出一轍。

雪齊跟水家姊弟都還沒出現，我跟萃伊就乾脆的先坐下來等待。然後毫無預警地發生了有些熟悉的場面——

「喂，妳看是亦文學長欸！」

「啊！討厭！他怎麼會在女宿出現？」

兩個學妹在旁邊探頭探腦，一看見我們轉過頭就立刻滿臉通紅，擺明了就是Kevin的小粉絲。

我忍住竊笑回頭看了Kevin一眼，只見他優雅地對著兩個女生點頭微笑，女生立刻驚呼著臉紅逃跑。

「太威了。」萃伊感嘆著喝了口冬瓜仙草茶。

「Kevin你又進步了，你是做了什麼特訓嗎？」我不禁讚嘆連連，剛剛Kevin的反應完全就是校園王子派的表現啊！不對，說他是走星光大道的明星還比較貼切，看來他的人氣比我想像中還要高？

Kevin聞言只是對我露出微妙的苦笑：「這個……因為不敢和女生說話，所以只好對她們微笑，會上來攀談的就會少很多……」

我懂了，是極品美男效應啊！

所謂極品美男效應簡單來說就是：當你越完美、越優雅越高貴的時候，喜歡你的人反而會因為自慚形穢而不敢上前搭訕，是一種洞察人心的高深策略。

正當我拍拍Kevin的肩膀以示安慰與鼓勵的同時，就聽見水嵐翩然來到，人未到聲先至。

「品杉學姐、萃伊學姐！」

我抬起眼睛，果不其然跟著出現的還有姐姐水雲，只見她一臉抱歉：「對不起，我過去帶小嵐花了點時間……」

兩人在桌子邊坐下來，立刻又引來了無數的關注目光，學生會長跟一個美少年放在一起本來就是引人側目的組合了，尤其這桌邊又坐了一個Kevin，就算是在等人，他也還是姿態優雅，沒有一絲不耐煩的樣子。

雪齊還沒有來，這段時間這樣乾下去好像也怪怪的，我清清喉嚨正想開口，水雲就先我一步說話了：「Kevin，這是我弟弟，水嵐。小嵐，這是我跟你提過的文宣股長Kevin，楚亦文。」

對喔，差點忘記說Kevin的本名是楚亦文，人如其名，有種文質彬彬還有點楚楚動人的韻致吧？不過我這個評價被本人聽到的話應該會被怨恨好一陣子，還是放在心裡就好。

「……你好。」水嵐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觀察Kevin的模樣。

「你好，叫我Kevin就好。」Kevin只要揚起沉靜的微笑，一點學長的架子也沒有。

「還是叫亦文學長吧。」水嵐笑的時候露出了白皙皙的牙齒，眼睛裡閃爍的光芒似乎有種討好意味：「畢竟你跟姐一樣大，這樣叫有點不禮貌。」

你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麼寫啊？我在旁邊花了好大力氣才忍住吐槽的衝動，眼角倒是尖利地看見雪齊走進來，時間剛剛好是七點半，一分不差。

「雪齊，這裡。」我對他招招手。

「啊……」雪齊一走過來就有點錯愕的樣子，目光立刻就落到了陌生的水嵐身上：「你……」

不知為何小動物的眼睛裡充滿了警戒意味，他繞過水嵐走到我旁邊，審慎盯著水嵐：「你就是水嵐？」

「沒錯。」水嵐反倒顯得興致勃勃的樣子，大概是因為雪齊長得很漂亮，不像一般的臭男生的感覺吧？對於水嵐這種見到漂亮美人就會雙眼發亮的體質或許意外的合？

不過看雪齊的眼神倒是把水嵐當成色狼的感覺，讓我在旁邊看了忍不住想笑。

「到齊了就來開會吧！」

開會之前還是稍微介紹了一下所有的人，雪齊還是一副渾身是刺的模樣，我裝作沒看見雪齊對於水嵐的警惕神色，決定直接進入正題比較節省時間。

跟大家報告了一下接下來的行程，水嵐就興高采烈地接話，完全沒有遵造那種新人應該收斂一點的潛規則：「R大財金系舞會有對外開放欸！可以去嗎品杉學姐？」

「……Kevin因為工作的關係所以一定會去，我和萃伊有邀請函所以只要攜伴就能參加啦……」邊說我一邊偷眼瞧了雪齊，他整個人都快要靠到Kevin身上了，你是有沒有那麼不喜歡水嵐啊。

「那就帶我啊！」水嵐興奮地過來又抓住我的手，語氣也雀躍得像隻小麻雀：「帶我嘛～！」

「呃……」我嘴角抽定兩下，水嵐底迪你講話太大聲啦，路人說不定以為你是要叫我和你私奔啊！而且從某個角度來看也很像牛郎央求客人帶他出場……呸呸呸，我在想什麼啊？

水嵐真是天生的男友啊……連員工訓練都免了。

「那就這樣好了，」萃伊在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適時插話，她拍了拍手：「我們兩個加上雪齊和水嵐過去，畢竟去觀察一下工作進行也是必要的，杉杉也要做紀錄嘛。」

萃伊看向水雲，有些欲言又止：「水雲妳……」

「喔，沒關係，我明天晚上要弄學生會的事。」水雲的聲音裡滿是濃稠的哀怨，但是身為姐姐的她還是不忘交待：「不過要讓小嵐去，就要多看著點……」

「姐！」水嵐不高興地嘟起嘴巴：「我不是小孩了啦。」

你就是小孩啊！

「杉杉，明天舞會是七點開始，不過我和育瀅約六點半先見面。」Kevin開口交代明天的行程：「明天妳沒課吧？」

「是沒有。」我狐疑地看著他，見他目光游移：「怎麼了？」

「……我需要妳幫我打領帶。」Kevin的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

 

今天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大日子。

大概就跟考大學那天的心情差不多，連走在路上都覺得馬路會浮起來，眼前的景色會自動扭曲的地步。

人生轉捩點就是這樣：過了今天妳可能一步登天，從此平步青雲，也有可能掉到谷底、不得翻身！大概就是這種心情吧，天曉得填志願的時候我都沒有這麼緊張啊！

晚上五點半以前我和萃伊就已經換好衣服，把造型打理好了，剩下的就是檢查一下有沒有忘記帶的東西了。

萃伊穿的是湖水綠的洋裝加上鏤空披肩，在頭上的髮箍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白色蕾絲緞帶加氣質的紫白珠珠，低調優雅。

我的話是黑襯衫外搭一件無袖高腰黑洋裝，比較像是蘿莉塔風設計。

為了怕一身黑太過黯淡，我就在頭髮上也綁了鵝黃色緞帶，免得等等一走下車就融進黑夜裡，雪齊應該連我在那裡都看不見吧。

把最後重要的物品丟進包包裡，我的手機也適時唱起了歌，按下通話鍵之後雪齊的清澈聲音就穩穩傳來。

「杉學姐，我已經整理好了。」

「咦？那Kevin呢？」

「Kevin哥說要等妳？」雪齊的聲音滲入微妙的疑惑，他停頓了一下：「啊，我們到女宿樓下去找妳們好了，掰。」

雪齊掛掉電話之後我和萃伊就匆匆出門了，好在東西都已經準備好，只是在從房間到大廳的路上會招來一些注目的眼光就是了。

「娘娘妳今天真是美艷無方啊。」看著萃伊有幾分貴氣的打扮，我不禁感嘆說道。

「我才想說妳穿這樣沒問題嗎？」萃伊指的就是我的洋裝，基本上是很低調，不過舞會上大部分女孩都是穿小禮服，很有可能這樣反而會成為注目的焦點。

「沒事，」我擺擺手：「今天只是去勘查的，我相信一定會有招搖的女孩出現。」

舞會對於一般女生來說也是個展現自己的好機會，眾多閃光也會在今晚閃死人不償命，畢竟舞會可是放閃不會被怨恨的地方啊！

走到大廳過了幾分鐘後Kevin和雪齊就出現了，Kevin今天的西裝是純黑色的，雪齊則是帶點幽微的深藍色，可能因為太熱而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手上。

「雪齊你也有西裝啊！」萃伊看到最愛的西裝立刻一臉陶醉，上下檢視雪齊的裝扮。

雪齊的領帶是馬卡龍桃紅色……好適合這孤高的美少年啊，隱隱約約又帶絲甜美俏皮感，這條領帶是誰挑的，領帶夾上的飛馬看得我心花怒放啊！

「西裝是雲學姐送的，」他歪著頭扯扯領帶：「領帶和領帶夾也是一起送來的，她說舞會是不能馬虎的場合，所以先幫我挑好了。」

水雲妳動作太快－－太快了！快得好啊！

我幾乎忍不住要跳起來拍手尖叫了，雪齊這樣把他的乾淨氣質更加襯托出來，讓人湧起想要靠近搭話的衝動，更會想盡辦法親近好逗佳人一笑的感覺－－

勉力收回視線，我招手示意Kevin過來繫領帶，Kevin這次乖乖地半蹲下身，也不在意大廳裡人來人往的有一堆女生往這邊猛瞧，我快手替他打好完美的結，正當要收回手的時候卻被Kevin突然拽住手腕。

「嗯？」

「杉杉……」

Kevin的眼神顯得有點畏怯，眼眸裡閃動我熟悉的光輝，雖然穿得正式筆挺，但是Kevin自卑的一面還是隱藏不住地洩漏出來。

他牽住我的右手在微微發抖，我知道Kevin的膽小是外表看不出來的，雖然平時偽裝的很好，還是偶爾會變得軟弱，就跟剛認識的時候一樣。

「不用擔心。」我低聲地在他身邊說道，音量低得連萃伊跟雪齊都沒有聽見：「一切都會很順利的，我相信你，今晚你就是最帥的騎士大人。」

我感覺到Kevin握著我的手掌微微一緊，他的手掌很燙，我側著頭盯住他的眼睛，看見他明顯冷靜了下來。

「……謝謝妳，杉杉。」Kevin放軟了音調，他的聲音溫柔到我都要起疹子了，眼眸霧氣氤氳，嘴角帶起笑意。

我放鬆地笑了笑，Kevin才輕輕放開了我的手。

「杉杉，要出發了嗎？」萃伊戳了我手臂一下，開口問道。

我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逼近六點了，距離跟育瀅相約的六點半只剩下半個小時，從這裡過去雖然搭捷運很快，但是來要計算走到車站的時間，就變得有些吃緊。而且第一份case怎麼能遲到！

「水……水嵐說他會開車來載。」雪齊一副不甘願的樣子，還扁了扁嘴巴：「應該到門口了。」

水嵐要開車來載！我驚恐地想像，該不會他跟水雲的小桃紅一樣招搖吧？！這對姊弟的思考模式本來就和一般人不一樣，本質叫做招搖過市，白話翻譯是有錢就是任性！

走到宿舍大門口，等了不用兩分鐘，就看見一輛酒紅色的加長型轎車刷地停門口，剎那之間黑夜裡也好像亮起了無數的聚光燈，通通打在那輛車上。

「好、好美……」我目瞪口呆地盯著那輛車。水嵐的車和水雲的小桃紅款式略有不同，車身線條多了幾分陽剛味，有點霸氣的味道。

才在發愣的時候，就看見前座車窗搖下來，水嵐俊俏的臉出現在車窗後，笑得一臉風流瀟灑：「品杉學姐，快上車吧！」

「又不是載女友去兜風，為什麼就只叫杉學姐啊。」雪齊用鼻子發出不屑哼聲。

……雪齊，不要這麼明顯啊。

我們坐進車裡之後發現轎車大得不可思議，內部結構是那種標準的有錢人空間，兩排座椅居然是面對面的！

「我的車不錯吧？」水嵐得意洋洋地說，帶有幾分炫耀意味：「不過今天是去舞會不能自己開車，所以就請楊大哥幫忙啦！」

敢情楊大哥就是司機的名字，我趕緊含糊地道了聲謝。

「少爺小姐，很快就到了，請放心。」楊大哥感覺是個一板一眼的人，他說完話之後水嵐就高興地補上一句話。

「抓好囉～」

抓好啥？我的疑惑才冒出頭，整輛車就突然震動了一下，然後……開始往前加速狂飆！

「靠杯！」萃伊先我一步飆出髒話，她猛地抓住扶手：「怎麼回事！」

「喂，開太快了吧！」雪齊也抓住扶手，用力得指節泛白，他對水嵐不滿地喊了聲。

你討厭水嵐到連名字都不想叫嗎？

看看Kevin表面上倒是頗鎮定的，只是面部肌肉有點僵硬。我臉色難看地盯著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的楊大哥司機，把你的車給我放慢啊！你以為你是開賽車嗎！

一陣橫衝直撞、加速行駛之後，轎車穩穩停在會場的門口。我扶著腦袋邊緣倒在座椅上放空，在心中把水嵐罵了個遍。

「楊大哥開車技術還是這麼好。」水嵐神清氣爽的樣子和我們簡直有天差地別，他笑彎眼睛不吝嗇地對司機給出稱讚：「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哪裡，和少爺比還差得遠了。」楊姓司機恭敬地對水嵐鞠躬，講的話卻令人感到驚恐不已：「那麼，我就舞會結束時再來載各位。」

所以這個意思是回去的時候我們還得再經歷一次飛車搶劫……喔不，是高速行駛嗎？

「辛苦了。」水嵐笑著向司機揮揮手，而後目送愛車急速消失在馬路的一端。

我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裝，只見Kevin咳了幾聲，拉拉領帶之後頓時變回完美男友，萃伊跟雪齊也用最快速度整理完畢，好像是設定好的模式。

話說舞會本來就是來給人看的，你看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看你，看來看去簡直像相親大會啊！所以你當然有必要打扮得花枝招展，這種時候就是女人施展妖術、男人變身的重要時刻了！

不過系上舞會差不多也就是這麼回事啦，大部分都會變成情侶放閃的最佳地點。

我看看四周，發現育瀅好像還沒到。拜剛剛飆車之賜，現在時間居然才六點十五。

惡狠狠看了水嵐一眼，我決定回去再好好修理他。

「Kevin。」我對Kevin招招手，叫他湊近我耳邊，低聲交代今晚的事情：「你要記得今天是我們的第一份工作，好好加油吧。」

「……我會的。」Kevin還是一如既往地笑得溫柔可人。

「很好，我的男友們，今天就好好幹吧！」我勾起一抹奸險笑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育瀅來了。」萃伊拉了我的裙子一下，我回過頭，看見穿著細肩帶小禮服的可愛少女正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旁邊等待入場的雄性生物有幾個頓時露出了恨不得立刻上前搭訕的表情。

我就說嘛，這麼可愛的女生怎麼會沒有男友？這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喜歡她的都是草食男吧？

「好漂亮的女生。」情聖水嵐小弟發出了讚嘆之聲，一臉很像上前去搭話的樣子。

萃伊面無表情地扯住水嵐的衣袖：「給我站住，那是今天的女主角，不是你的。」

「嘖。」

「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嗎？」萃伊頓時挑了了眉，一副威儀的樣子。水嵐馬上換上討好的乖巧笑容，不敢再吐出一句多餘的話。

Kevin不用我指使就先迎了上去，高挺的背影把一票探頭探腦的雄性生物都逼退了。

「晚安。」

「啊……Kevin！」育瀅回過頭，露出放下心來的表情，然後就是少女看見帥哥的公式：臉紅。

Kevin無視於育瀅扭捏的模樣，逕自輕輕執起了對方纖細的手：「育瀅，今晚妳真美。」

「謝、謝謝。」少女立刻雙頰緋紅，頭垂得更低了。

我聽見旁邊的人們爆出一串窸窸窣窣的竊語：

「靠，那男的是明星嗎？」

「那女生是財金系的？我怎麼沒印象？」

「好像是學妹的樣子，我以為她沒有男朋友，沒想到這麼帥。」

哼哼，Kevin出手哪還有其他男人上前搭訕的份？我冷笑了下，然後看見會場的大門緩緩開啟，看來是提早開放入場了。

慢吞吞走上前和育瀅打聲招呼，她也馬上就認出我們了。

「啊，杉杉跟……萃伊。」少女靦腆地揚起笑容，美少女笑起來真是可愛啊，其他女人頓時失色不少。

「嗨，謝謝妳的邀請函。」

「哪裡，我才要說謝謝。」育瀅又是紅了臉看了Kevin一眼，應該是滿意到不能再滿意了，今天晚上她有如此耀眼的男人當舞伴，而且這男人帥得全場都在看他。

「不用客氣，Kevin今天是妳男朋友。」我勾起商業用笑容，勾著身邊雪齊的手開始簡單介紹：「這位妳見過了，他是雪齊，那是水嵐。」

「晚安。」雪齊平淡地招呼了聲，而水嵐則是擺出對獵殺少女的笑容點點頭。

育瀅慌慌張張地點頭回禮，我笑著要她不用那麼緊張。

「不用擔心，我們都練過舞了，我會帶妳的。」Kevin溫和地發話，育瀅輕輕應了聲好，短暫寒暄過後，我們就一起進入會場了。

不是我要說，這個會場的大手筆是怎麼回事啊？

走進場地之後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沒形象地張大嘴巴，挑高的天花板、會場中央清出了一大塊空地當作舞池，四周都裝飾著鮮花，舞會中必備的燈光當然也沒少，旁邊還排了巴菲供大家自由取用。看來是比照上流社會的交際晚會辦理的？

「啊，雖然還差了點，不過算不錯了。」大少爺水嵐給出了如此評價。

接下來就是主持人一貫的開場白了，什麼社交是重要的一環啊，大家要在舞會中好學習、成為不丟人現眼的好青年巴拉巴拉。我看是大家都想著要和戀人貼身熱舞吧！看看站在我身前的那對情侶幾乎是黏在一起，不時妳親我一下，我摸你一把的。

舞會就在炙熱的氣氛中展開了，因為基本上我是來收集情報的，和雪齊去拿了飲料之後就躲到了會場角落開始交換意見，一邊觀察Kevin的表現。水嵐和萃伊不曉得跑哪裡去了，該不會萃伊被拉去跳舞了？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就讓我覺得不寒而慄。

「杉學姐，妳會冷嗎？」雪齊觀察入微地望著我搓搓手臂，然後非常自然地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到我肩膀上：「給妳。」

「謝謝啦。」雪齊都脫下來了，我也不好意思說其實我不冷，只好乖乖披著雪齊的外套取暖。雪齊雖然很纖細秀美，不過還是比我高上十公分左右，外套也大了一號，果然還是男孩子啊。

雪齊脫掉外套之後看起來倒是輕鬆多了，可能是不喜歡外套厚重的束縛感吧？

我掏出平板，一邊偷偷觀看在舞池中央的Kevin。說起來我好像還真沒有看過Kevin跳舞，幼稚園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鑣了，S大也沒有類似這樣的活動，Kevin在國外的時候還真是長成一個好青年了啊。

撐著下巴，我用一種看電影的心情觀察舞池中央的情形。

只見Kevin駕輕就熟地牽著育瀅的手，這首跳的是社交場合裡必學的華爾滋，只是育瀅似乎很緊張，頻頻踩到Kevin的腳。

哇，育瀅的高跟鞋可是至少有五公分啊！看得我腳趾都痛起來了，不過Kevin還是掛著淺淡的微笑，不慌不忙地帶舞。

看嘴型就知道Kevin一邊跳舞一定還邊和育瀅說話，多半是稱讚或是聊天以減輕她的緊張感。

全場邊人視線大概都集中在他們身上了，男女都那麼耀眼，還有些少女發出嘆息，場中的空氣好像都充滿了神秘的粉色氣泡。

怎麼好像仙履奇緣中王子選妃的會場……

「亦文學長跳得真好！」水嵐的讚美聲音從旁傳來，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我身邊的：「華爾滋雖然很簡單，但是要跳得這麼優雅卻很難，好厲害。」

不要用你那把招人的嗓音稱讚Kevin，我會懷疑你暗戀他啊！

「你們去哪啦？」我發出疑問之聲，萃伊慢吞吞地走回來，看起來一臉疲憊。

「我請萃伊學姐跟我跳舞。」水嵐眉開眼笑地回答：「難得來舞會怎麼能不跳一下？」

「累死我了。」萃伊一屁股坐進我身邊的空位，從頭到腳都透出「老娘很累」的訊息：「上流社會的交際長這樣，誰還想參加宴會啊。」

「咦！學姐，那可是必備技能啊！」

「我的必備技能是搜尋帥哥，沒有跳舞這項。」

無視身邊水嵐和萃伊陷入奇異的爭辯當中，雪齊看著我好像在思考什麼，過了幾秒才開口：「杉學姐，要不要去跳舞？」

「啊？」我錯愕地發出疑問，好像聽到什麼奇聞。該不會是我重聽聽錯了吧？

不過雪齊的表情倒是很認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我從來沒參加過正式的舞會，請和我跳。」

望著雪齊朝上的掌心，我正當想說些什麼的時候——

有一個男人筆直朝這裡走過來，我原本以為他是要找空位休息，沒想到他卻直接向這邊過來，然後停在我面前。

「妳好，晚安。」

「……叫我嗎？」我伸出食指指著自己，長得還算不錯，卻感覺有幾分侷促的男生點點頭。

我快速檢視了對方的穿著打扮：西裝領帶，標準舞會裝束，看起來很緊張，應該也很年輕的樣子，估計應該是學弟或是同年的男生。

不過還不等男人發話，雪齊就老大不滿地嘟起嘴，美得連旁邊鮮花都沒顏色了：「欸，杉學姐今天是我的舞伴。」

「啊、對不起！」青年先是慌張地道歉，然後很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我、我是……有問題想問。」

糟糕，感覺有點可愛，好好欺負的樣子。

「你是？」我不動聲色地拉住雪齊，美少年鼓著臉頰，好像有點生悶氣的感覺，不會是被打斷了邀舞所以悶悶不樂吧？

「我……我叫青和，今年大一。」男生突然介紹起自己，小弟啊你可不可以講重點？我挑挑眉。

「你要問什麼？」雪齊居然搶走我的台詞，搶先一步問了對方，好吧我也樂得輕鬆，就乖乖閉嘴了。

「那……那個……你們是不是和育瀅的舞伴認識？」青和扭捏了好一陣子才憋出這句話，話題一下跳躍出千里遠，害我愣了好大一下。

什麼意思？他是在問Kevin吧？

聽他問起青梅竹馬，我立刻提高警戒心。今天是來出任務的，如果有人想破壞我的錢途我絕對不允許！

「你要幹嘛？」不承認也不否認，先讓我聽聽你這傢伙像要做什麼！

「我……」青和的臉戲劇化地脹紅，就這樣紅了好幾秒，他才用很低的音量繼續說：「那個，我……其實我……」

「其實？」我伸長了耳朵，小弟你講話大小聲我聽不見啊。

「『其實我喜歡育瀅』嗎？」雪齊在旁邊哼哼，青和宛如被雷打到一樣猛然抬起頭，驚恐地看著雪齊。

「哼，你一定喜歡育瀅姐，不然你幹嘛一過來就問Kevin哥的事。」我發現雪齊以後可能還可以去當私家偵探，分析的真是精闢：「因為我們在進來之前有跟育瀅姐說話，所以你就記住我們了。八成你一直都在觀察她吧？」

看青和驚恐變形的臉我就知道雪齊說的應該都中了，哇靠，這果然是草食男啊！暗戀人家不會說啊？一定是平常都在旁邊吃草看美少女，然後喜歡又不敢說的類型吧。

不然育瀅何苦要找我們幫忙找舞伴？舞會這種場合多半都是找自家閃光比較多啦，增進感情兼放閃，一舉兩得欸。

我偷偷觀察青和的臉色，發現他沮喪地垂下肩膀，感覺好像矮了好幾公分。

拉拉雪齊的衣袖，我站起來把外套還給他，低聲說：「雪齊，我等下再和你跳。」

雪齊聽話地乖乖退到一邊，不過大眼睛還是在青和身上打轉，我轉過頭面對不請自來男生，跟他豎起手指。

「一，Kevin是我們的朋友沒錯。二，他是育瀅的男朋友。」我沒說謊喔，純淨是一日男友出租事業嘛！所以今晚這個時間Kevin是別人的男友可沒錯。

青和一聽見我這麼說，立刻就像洩氣的氣球一樣低下頭，莫非這樣打擊太大？我呵呵一笑又繼續旁敲側擊：「欸既然你喜歡育瀅，為什麼當初不去約她呢？」

「我……」沒料到我會這麼問，青和明顯地很挫敗。

看雪齊一臉又很想插話的樣子，我不禁暗暗偷笑，還真是標準害羞純情膽小草食男啊，喜歡上身邊的女生，卻又不敢告白，真是好傻好天真。

我抽空向Kevin那邊瞥去一眼，就不知道育瀅有沒有發現？

 

+

 

「怎麼了？」Kevin的聲音柔和地傳來，讓少女一驚。

「沒、沒有。」

「累了的話就休息一下吧。」青年牽著少女的手退到場邊，無視許多人的目光洗禮，逕自倒了杯果汁過來交給她。

育瀅垂下頭，可能不習慣和男性四目相交，她還是很彆扭地絞著裙襬，接過果汁之後也不喝，就拿在手上，一個勁的臉紅。

上週和Kevin練舞的時候她也是害羞得幾乎不敢多說一句話，雖然外人看起來氣氛可能有點微妙，不過換個角度看，對Kevin來說可是鬆了口氣，畢竟他也不習慣和不熟的人攀談，要不是出門前杉杉對他說了那幾句話，他可能連大門都不敢跨進來。

「育瀅，怎麼了？」Kevin的聲音還是那麼柔軟，聽的人很難不對他卸下心防的。

「嗯……謝謝你。」育瀅手握玻璃杯，還是顯得有些緊張：「我原本很擔心今晚的，找不到舞伴什麼的……因為同學大部分都有男朋友。」

Kevin揚起笑意，眼角眉梢顯得有幾分魅惑，眼裡的柔情很難讓人看穿他們其實並非真正的男女朋友：「希望今晚妳沒有失望。」

「怎麼會呢！我很謝謝你們……」育瀅笑起來顯得有種柔美的風采，非常惹人憐愛：「只是我從來沒有被那麼多人注意到過，所以很緊張就是了。」

「育瀅！」

「……張青和？」一道男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育瀅吃驚地注視來人，男性的胸口不斷起伏，臉上也泛著潮紅。

Kevin抬起頭審視對方，用不了幾秒鐘就心下暗自了然現在的情況，遠遠地他看見杉杉在對他揮手，就回了個要她放心的微笑。

「什麼事？」育瀅困惑地看著同學緊張的臉孔，男同學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安安靜靜的，不太擅長表達。

「我……對不起……聽說妳、妳有男朋友了？」

「咦？」

Kevin的視線在四周流轉了一圈，而後清淺一笑，過去拉住少女的手：「沒錯，我就是她男友。」

因為青年的碰觸，育瀅頓時臉紅了，她囁嚅著低下頭，面對同學詢問的眼神只有點點頭。

少女的虛榮心作祟，這個小謊其實無傷大雅，況且今天青年本來就是為了替她撐場面而來，拿來當擋箭牌也無所謂的。

「是……這樣啊……」青和努力從嘴巴裡擠出聲音，卻掩飾不了巨大的失落。少女則是彷彿從他眼中看出了什麼，驚慌的表情頓時取代了嬌羞。

「青——」育瀅的話還沒說全，青和就拔腿轉身逃跑，隱約只留下「請忘了我說的話」之類的句子。

育瀅震驚地站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直到一個輕拍喚回她的神智。

Kevin依舊掛著溫柔的笑，面對英俊的青年，少女不知道為什麼完全沒有了剛才怦然心動的感覺，只覺得驚慌失措。

「趕快去吧。」Kevin溫和地望進少女眼底，彷彿可以看穿一切地唆使她去做些什麼，否則就會無法挽回……

「去為剛才的謊道歉，雖然不完全是我們的錯。」他拉住少女的手，笑著塞進一枝剪去刺的玫瑰，如同變戲法的手法讓少女瞪大眼睛無法回應。

Kevin溫暖的笑讓她回過神，然後用力點頭，追隨著青和的腳步而去。

「啊啦，應該沒問題吧？」

我等到育瀅追出去之後我才緩慢踱到Kevin旁邊，角落的光線有些昏暗，他英俊的側臉也融在影子裡。我拍拍他的肩膀，不過因為他比高上不少所以這畫面看起來有點微妙：「雖然是女生追出去感覺好像有點反了，不過也不錯。」

「……是啊。」Kevin低頭望著空蕩蕩的手心，我不禁好奇湊過去，卻發現他手上空無一物。

「Kevin？」

「我覺得這樣也不錯。」Kevin回頭對我展顏一笑，眼底溫柔似水。他隨即又丟來一個問題：「妳覺得我今天表現得怎麼樣？」

我被帥得眼前花了半秒，連忙扶住額角避免摔倒，我一聲冷哼:「你帥慘了，最好你保佑等一下不會有一堆女人來遞電話號碼。」

「……呵，」Kevin輕輕一笑，他深吸了口氣之後對我伸出手，就如同那天在皇家十三，他對我邀舞的姿勢：「那，請小姐跟剛被甩的我跳支舞吧？」

Kevin這樣要求我哪拒絕得了？我把手放到他手上，一邊悄聲說道：「我也不會跳舞喔。」

「沒關係，我會帶妳。」Kevin的聲音只剩下柔軟的氣音，這個瞬間他的聲音充滿了魔力，和水嵐的聲音不同，但是也讓我打從心底顫抖。

雖然這樣走進舞池中央實在是太招搖了，不是我的本意，不過偶爾一次好像也很新鮮，不錯的感覺。

雖然我是先答應雪齊要跟他跳的，不過順序調換一下，他應該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