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虛妄

七、一日男友召集令

粉紅色的裝潢、高背椅、甜蜜香味四溢的鬆餅，這裡依舊是ALICE。

看看服務生笑得多甜美，這幾個女人這麼常來消費，又都帶帥哥出沒，要是我是服務生也會記住這幾個人，多獻點殷勤的。

今天是星期六，餐廳裡的客人多了些，幾乎坐滿，不過服務生還是將我們帶到比較角落舒適的位置，看來常客還是有某些特別優惠的。

我舒服地啜了口方塊特調，感覺荔枝香氣在鼻尖流轉，不禁舒服地嘆了口氣。雖然最近錢花得頗兇，不過來這裡還是會有一種自己是有閒有錢大小姐的錯覺啊。

今天水雲家裡另外有事，所以她就一臉惋惜地缺席了，至於Kevin去R大陪育瀅練舞，外派出公差，所以今天來談case的就只有我和萃伊、雪齊而已。

本來雪齊聽見Kevin不在還老大不想來的樣子，後來是我和萃伊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拖來的。你是Kevin的弟弟嗎？這麼黏他。

雪齊獨自一人坐在旁邊的位子，泰然自若的模樣好像這裡是他家一樣，見他意興闌珊地叉起鬆餅上沾滿巧克力的香蕉送進嘴裡，你說你不喜歡甜食根本是騙人的吧！

「所以，可以請問一下妳想借男友的理由嗎？」

我把視線拉回面前，打扮簡單俐落的高挑女生坐在我和萃伊對面，做了美麗光療指甲的手在玻璃杯上點了幾下，表情顯得有點不甘願。

萃伊正在運用她的特殊技能和客人交談，身為幕後工作派的我，就算我是純淨出租事務所所長也還是沒有說話的餘地啊。

高挑女生緊皺著眉，好像有難言之隱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開口：「妳要說妳究竟想要做什麼，我們才好幫妳啊。」

「我……」高挑女生別開頭，停頓了幾秒像放棄了似地垂下肩膀：「我下星期要回家，我有一個鄰居哥哥，他也剛好要回來……那個……我、我之前跟他說我有男朋友了，他說他想看看。」

我感到我的眉毛抽動了兩下，這是什麼前後文不著邊的發言？小姐妳講話要講出來啊，妳只講一半我不會讀心欸……

偷眼瞧了一下女生的表情，只見她咬著嘴唇，好像很擔心、又帶有一絲期待感，就好像……

「妳喜歡鄰居哥哥喔？」萃伊一臉平淡地戳破了真相，原本想要用喝飲料來轉移注意力的高挑女生立刻嗆到，摀住嘴巴一串猛咳。

我心裡呵呵偷笑，一邊遞上紙巾給她擦嘴巴。經過萃伊那麼一句話我也搞清楚她想幹嘛了。

簡單來說，那個鄰居哥哥是她暗戀的人，然後她可能在無意之間，或是故意說她有男朋友想刺探看看鄰居哥哥的心意，沒想到鄰居哥哥居然說要看男朋友長什麼樣子，要高挑女生帶男友回家？

看高挑女生的表情我就知道我應該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好幽微的少女心啊，如果我以前國中時代沒看那麼多少女漫畫，我現在一定猜不出來。

我冷靜地咳了一聲，體貼地沒有繼續追問高挑女生，看她臉早就紅透了，股著臉頰的樣子其實很可愛啊，少女害羞的時候粉噗噗的樣子讓人很心動。

「我大概知道了，所以你打算帶『男朋友』回家，跟鄰居哥哥見面，再看看他的反應，好確定他對妳的感覺，對吧？」萃伊雖然想要保持公事公辦的樣子，不過還是忍不住呵呵笑，我說妳可以不要笑得這麼像老媽子嗎？我覺得我們很像鄰居的三姑六婆在看戲！

女生猶豫了幾秒，還是點點頭。

「所以妳之前說要逛街……」

「對不起，因為這種事我實在……」女生吞吞吐吐，連手指都微微顫抖，空氣裡彷彿充滿了她的緊張感。雖然外表高挑給她很堅強又高領之花的錯覺，不過其實本人是個貨真價值的少女啊！看看我都快被她的粉紅氣泡淹沒了……

「喔，沒關係啦！」我連忙插嘴安撫她，然後有點困擾地搔了搔頭：「那個……不好意思還沒問妳的名字？」

「我叫安琪。」高挑女生回答，還是表現得很侷促不安的樣子。

「不用緊張啦。」我向她露出微笑，把萃伊一把拉過來，無視她的抗議聲開始遲來的介紹：「我是杉杉，她是萃伊，不用太拘束。」

「咳，我來統整一下。」萃伊甩開我的手順道給我一計瞪視，然後開啟了她分析的專業技能：「妳主要是想確認鄰居哥哥的心意吧？順便請問一下那位先生名字是？」

「翔……我都叫他翔大哥。」

我的嘴角不太明顯的抽動了一下，不是我要說，安琪這稱呼還真和雪齊的習慣有夠像。雪齊也都叫Kevin哥，也會把我的名字簡短稱為杉學姐，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總之真的是……殺傷力十足，尤其是他還會不自覺地嘟起嘴巴，相信我不用解釋，大家也可以理解才是。

想到這點我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雪齊，美少年幾乎跟這個空間完全融合，他好像完全不在意這邊的狀況，一邊咬著叉子，一邊翻著店裡的少女向雜誌，大眼睛顯得莫名專注，我依稀瞄見上面滿是二次元帥哥的模樣，忍不住又想尖叫：這實在是太犯規了！

而且完全不會不協調啊！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可惜的是我的內心吶喊沒有人聽得見，我只好一邊喝方塊特調轉移我的注意力，耳中繼續聽萃伊分析。

「所以這次的委託，主要目的是，確認翔大哥對妳的心意究竟如何，然後可以的話，希望假男友順便推妳一把。」萃伊不住點頭，笑容好像是她早就對一切聊若指掌。

我在旁邊應和，然後在平板上快速敲字，好做為第二份case的紀錄。

「……嗯。」安琪小聲地回應，好像蚊子在叫。

似乎只要一提到那個「翔大哥」，她就會變得很彆扭，看她不自覺絞著手指的樣子，讓我不禁感到了神祕的滄桑感……明明一樣大，為什麼我卻覺得我比較像歐巴桑……

「那，叫雪齊應該沒問題吧？」正當我還在感嘆時光真是詭異的東西，為什麼才二十歲心境卻會如八十歲一樣的時候，萃伊喚了我一聲，我立刻驚醒，視線再度向雪齊那邊飄過去。

雪齊正好正喝他的花草茶，白皙的手捧著碎花瓷杯，大眼睛半瞇，睫毛在他臉上形成陰影，簡直美得不可方物啊……

姑且不論我的形容詞有沒有問題，讓這種人來假裝安琪男朋友可以嗎？

我額角滴下一滴冷汗，轉過頭一臉嚴肅地對安琪說：「安琪，妳能答應我們，不管我們的男友到時候說了什麼，妳都會跟著演戲嗎？」

「什、什麼意思？」安琪錯愕地反問。

「呃，就是、那個，這個少年他……有點……特別。」就連萃伊講話的措辭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如果到時候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妳也不要怪他喔。」

這是所謂的員工保護條例啦，雖然我們在論壇上寫得很清楚，這是種出租，所以當時間結束之後，就兩不相欠啦。不過像雪齊感覺就很難控制，還是要跟客人好好交代一下。

看安琪茫然的眼神，我決定直接叫雪齊過來。

聽見我喊他，事務所第一美少年……雖然也沒有幾個人啦……雪齊轉過來，大眼睛恰好對上了安琪，在三個女人的注視下，一切彷彿變成慢速撥放，他扁扁嘴巴，輕手把色彩繽紛的遊戲雜誌放回桌面，緩步走到我們旁邊。

「這是雪齊，下星期就讓他陪妳去見翔大哥吧。」

「安琪姐。」雪齊眨眨眼睛，對安琪開口，很顯然他剛剛不只在看乙女向雜誌而已，還有專心聽我們的對話：「我都聽懂了，下星期就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美少年突然露出攻擊力一百的笑容，四周頓時好像有自動聚光燈一樣讓人的眼睛都睜不開，閃耀得不可思議。

「我會讓翔大哥把真心話說出來的！」雪齊的嘴角含著狡黠的笑意，眼角卻甜甜的，又讓人有種他其實很無害的錯覺。

太好了，看起來把這件需要花心思的任務交給資優生雪齊穩沒錯！憑他那顆聰明腦袋，只要那個翔大哥對安琪有點意思，就一定會被他逼出真心話的！至於到時候他要怎麼處理，就不是我的問題了！貨物售出概不退換。

至於那個委託費用，我發現來求助的女孩們都很大方，價錢這方面根本不會出現討價還價的情形……就算這對我來說不算是小數目，不過以這個價錢換一個相貌出眾的好男友一天，其實也是很划算啦！

送走安琪，雪齊的心情顯得無比愉悅，甚至還追加了一個布丁吃得津津有味，看著布丁上面的焦糖漿，萃伊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我攪動了所剩無幾的方塊特調，心裡暗自希望雪齊有點分寸，把這個毒舌派派出門，就好像丟了個不定時炸彈啊……

我瞄了眼平板，看見上面有來自聊天室的訊息。這是我在玩的那個遊戲劈天的遊戲外論壇傳來的，我點開之後發現是系統通知，不外乎是今天晚上要舉行比賽云云，記得有參加的玩家要上線。

我不提大家可能都忘記我平時忙著打拼事業，半夜一邊睡覺還一邊打線上遊戲了，劈天最近在舉辦奪寶大賽，我參加的隊伍是由那個陰險小人……知心好友蠍子領軍的「契」，已經打了好幾場過去了，看起來是勝利有望。

因為先前累積下來的壓力頗大，我一進遊戲就是個練功狂，在遊戲裡連形象都不用裝，真是太舒壓了。

結完帳返回宿舍，在大門口雪齊就說他要回去收集資料，一邊哼著奇怪的曲調走回房間去了，我和萃伊都不敢問他到底要找什麼資料，只有默默目送他離去。

「希望他不會做出什麼恐怖的事。」

「放心啦，雪齊可是雪齊喔。」我雖然這麼說，不過語氣卻充滿了不確定因子。

跟萃伊走回宿舍，回到熟悉房間的我打了個哈欠：「欸萃伊我今天晚上要打比賽，所以我要去洗澡然後進遊戲練功了。」

「喔，好喔。」

吹乾頭髮之後我舒服地躺到床上，將頭盔往上一套，又開始了驚險刺激的夢境……

「九——命——」

才一進遊戲，就看到隊友小激情向我不停揮手，邊歡樂地拉長了尾音。

九命就是我的在遊戲裡ID，我朝小激情走過去：「唷，一起練功嗎？」

「九命妳真的是練功狂。」小激情的臉立刻皺起來，她有意無意地撩起自己的捲髮，感覺像是……想要裝性感卻因為身高和臉蛋的關係變得比較可愛。

小激情和我一樣都是娃娃臉，不過她好像比我還要誇張啊？看不出來二十歲了，成天想要當性感美女，看看那紅色捲髮跟皮裙、網襪馬靴，要是不是在遊戲裡，我還真不想承認我認識她……

「不練功怎麼拿神兵啊！」

「但是衣服會弄髒欸！」

容我簡單介紹一下我的隊伍：隊長是我陰險的高中同學蠍子，剛剛說話的蘿莉ID是性感小激情，據她所言是因為這樣很SEXY……另外還有猴子、藍天白雲等等，職業不一，綜合評比攻擊力應該是蠻高的。

只是沒想到，一向一帆風順的我們居然在最後的比賽上失利，我被對方的火系魔法師偷襲，還沒撐到最後一刻就死了。

叮！

我猛然睜開眼睛，把頭盔拔下來之後開始一陣猛咳，花了幾秒才回過神發現自己還是待在床上好好的，沒被燒死，身上也沒被穿大洞。

「……幹！」被強制登出了。我憤恨地罵了聲，想要把頭盔刷出去解氣卻又捨不得這麼貴的東西，第一反應就是再度登入遊戲。

我死了？我居然在奪寶大賽中被人陰了！這口氣誰吞得下去啊！

我立刻重新登入遊戲，而後就發現一個事實：我們輸了，慘敗之餘我還聽見一個驚人的消息。

「九命，最後蠍子自殺啦！」小激情含著兩泡眼淚拉著我的圍巾哭哭啼啼。

這怎麼可能？

蠍子那傢伙我跟她認識那麼久了，妳好樣的我死了之後還不振作點，居然搞自殺？

「蠍子沒有上線。」隊友藍天白雲搖著扇子，輕飄飄地吐出這句話。

瞪了他清秀的臉蛋一眼，我實在沒心情在跟大家交談了，我丟下句告別之後就毅然決然下了線。

蠍子不上線，我可是有手機號碼的啊！

撥通電話之後聽他的來電答鈴許久，甜美女聲聽在暴躁的我耳中焦躁難耐，真想摔手機——冷靜，手機也是很貴的……

過了幾分鐘我才忿忿不平地掛掉電話。該死的蠍子妳居然我的電話也不接！可惡，我想起她今天要回家，不會真的有種給我搞失聯吧？

怒打一封簡訊按下發送鍵，希望蠍子會看簡訊啊。

我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氣得發抖，我跳下床，把手機隨意放到桌上。回想起剛剛的戰鬥還是不敢置信。除了訝異之後，還是憤怒佔了大多數。

蠍子那個大白癡！我忍不住滿腔怒意，在遊戲中被滅團的挫敗感在我下線的那一秒就變成了怒意跟不甘心，這是我第一次退出遊戲之後還這麼清醒地記得所有事情。

我原本以為蠍子應該和我一樣，無論如何都要把對方陰回去才是……畢竟她可是蠍子啊！號稱史上最陰險美少女——好啦這個封號是我加的。不過蠍子以往一向是惹到她的人她就一定要整回來，費盡心思，花招千奇百怪。

這一次居然會不想報復？居然自殺後連劈天都不上，還拒接電話，這怎麼想都不對勁，我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要報仇，就要好好的跟對方討回來！

「妳怎麼啦？」

剛剛一直在聽音樂的萃伊終於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她回過頭來一臉狐疑。

「沒什麼，只不過很想找個人磨磨刀。」我勾動嘴角一聲冷笑。

既然蠍子逃回家去逃避現實，我下星期一也應該給她一記狠狠的重擊！

吐出一口氣之後我看看手錶，現下蠍子不上線，我看我這兩天也加減休息一下好了，我如果找不到蠍子，估計隊友們也找不到她，更別提說服她了。我最了解她了，她要用打的才會醒。

一屁股坐到電腦桌前，我開始查要坐哪條路線的車才能到N大去堵死她。